2007/3/26

早上，弟弟打來，說爸爸已經對光沒有反應。
言不由衷地和許牧師一起禱告，向老闆也說了之後，準備回家。

午飯時，那句：「還有意識嗎？」觸動到我心底的按鈕。

返家的路上，對於「感受」的功能似乎就被關閉了起來。
一路上，弟弟不斷打來說了一些接續要進行的事情，好像與我無關。

我是為什麼要離開台南的？

到了醫院，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
進到病房，問候爸爸，說：我回來了。

那時候，有誰在病房裡？
我、弟弟、他女友、叔叔，還有爸爸…

拿出油，帶著大家禱告。
傅油，對老爸說出在車上反覆多次的內容。

「…在醫生的建議下，我要告訴你，我親愛的父親，你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持下去，上主的時間已經到了…我要將你仰望給祂，你將與祂一同在樂園裡…憐憫的上主，我將我的父親交托給祢，願祢接納他成為祢的兒女…」。

我完成一直很期待，也一直在預備的事。

醫生說，時間會以醫院的時間為準。

在外頭，我發覺我身旁的人處在一種預備的情緒裡。
悲傷似乎被帶走了，消失了。

我笑著與每一個人對話。

廣播，請我們進去。
媽媽、弟弟，和我，拿著預備好的衣服進到病房裡。

「是6:45。」

機器，移走了。
老爸笑著。

有一位護士，陪著我們。
那位上星期告訴我：「裡面就交給我們，我們會盡最大的力量幫他！」的那位。
雖然從彈性開放探望時間，似乎可以解讀出日後隱含的發展。

我們五個人，在那小小的空間裡，度過非常開心的時間。

「陳先生，幫你擦身體喔！(這是護士，他起了頭)」
「老爸平常哪最容易髒？(這是我)」「他的臉會很油…(這是媽媽)」
「老爸，幫你擦腋下喔！(這是我)」「啊…別笑出來喔！(這是弟弟)」
「這個…內衣會不會穿不下？(這是媽媽)」「啥？老爸，你減肥囉？內衣可以穿得下耶！(這是我)」
「糟囉，這個褲子可能沒辨法，特別是褲頭…(這是媽媽)」「哇！可以耶！剛剛好合身！(房間裡充滿著滿意的認同)」
「這個…我想老爸平常是不會扣前兩顆扣子的。因為他胖！(這是我，護士正要扣前兩顆扣子)」「沒錯！(這是媽媽)」
「這樣子好像有點太炫了。平常一點好了…(這是我)」

在這當中，總會有些段片跑出來，混和著。

整理完，大家都很滿意。
老爸睡了，穿著我很熟悉的衣服，微笑著。

離開加護病房時，媽媽向醫生及護士們道謝。
值班的同學，消失了。

原來，在B1的餐廳旁，緊臨著的就是這寧靜的空間。

魚貫進入的人，還有頌經聲，似乎和我無關。
看著爸爸，他一直笑著，我也笑著，這是我與他之間的心靈默契。
他彷彿變成一個胖胖的天使、揮動著相形之下較小的翅膀，往未來我也要去的地方飛去。

「謝謝大家的代禱，胖爸爸於3月26日晚上6點45分安息。他走的超可愛。謝謝大家。」





(可能是最後一張和老爸的合照。當時他在醫院，剛做完心導管的手術。200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