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芝加哥神學院,頭一個學期的階段反省記錄。

現在是12月23日,上午2:43。我還醒著。
晚上,一位神父作東道主辦了小型的聖誕派對,邀請還留在宿舍的朋友們來用餐聊天。有也些寮友帶了私房的菜來和大家分享,在等待的時候,各式的紅酒和白酒就已經開瓶了。幾天前收到邀請函的時候,我回覆時一併把我正在努力的期末作業的困難寫在裡頭,並請大家為我代禱。也因此今天在遇見大家時,都立刻被關切了作業的情況。很開心地和大家吃喝分享,但是實在是不敵28%的那瓶義大利檸檬酒,喝完就差點在餐桌上趴下來了。回到房間就很快地睡著,一直到午夜口渴醒了過來。
在芝加哥神學院的第一個學期已經結束了。想寫一點東西當成是記錄與自己的提醒。
八月31日傍晚我抵達了芝加哥歐海爾機場,學校安排的學長來接機隨後就進到了目前住的宿舍裡,當天晚上在附近的餐廳享用了非常棒的牛肉料理,隔天到神學院見見大家並認識環境。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把時差的狀態調整好,也在迷路的過程裡找到了目前有固定泰澤祈禱的教會(Hyde Park Union Church)。在時差裡,新生訓練和退修會展開了。無法逃避地開始用破英文以及弄不懂文化差異的種種突阢與每個人互動,探索這裡可能的文化與生活型態。
.在生活的面向
Hyde Park這個地區與市中心的交通方便,但是保持了一種仍能獨立營造特色的空間。也可能是因為芝加哥大學以及許多的學校都在這個地區,相較於週圍的鄰近社區而言,這裡是上層白人的生活圈,但也保有空間讓不同族裔的人可以生存。但是我卻沒有辦法融入這個地方的生活。
我曾有幾次騎單車到鄰近的地區去,只要一出了Hyde Park就會幾乎看不見白人,替換的是黑人的社區與文化,隨之而來在建築與街頭上的景像就會讓我覺得:這是個較邊陲的次等世界。但是我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從一開學不時收到的「安全提醒」通知信件裡面,反覆在播送的概念是:在校區邊緣常有暴力衝突發生,請盡量不要離開校警的巡邏區域之外。神學院再往外一個區塊就是這個邊境,也因此在這裡是「暴力出現」的地區之一。一位非美國的同學也因此決定不要在這裡租房子,寧可住到靠市中心一點的地方。而當地的同學則不時提醒我:這裡是芝加哥,一切要小心。好吧,Batman在這裡拍大概也是一種處境化的反映,這裡就是高登市:犯罪之城。
但是,我覺得這是被塑造出來的印象,剛在地理區隔上也加強了這樣的印象。但是,神學院裡卻是有許多的非裔美人的同學,相較我在另一間神學院修課只有幾位不是白人而言,是很大的不同。一位曾也住在宿舍來自瑞士的牧師他在離開前的派對上,也針對這件事情提出難以致信的感受:種族議題實在讓人難以想像與面對。或許,這個國家一直沒有辦法好好地啊對這件事情。最近川普的反動言論卻能得到36%的人支持就是一個讓人下巴掉下來的狀態。「因為他們很害怕,而川普操作了這個恐懼。而不是選民笨。」今晚在餐桌上天主教的朋友們這樣告訴我。
對啊,信望盟的支持者,大概也不笨吧?是吧?
居住的地方附近有三個超市,有兩間是連鎖的,有一間是自營的。原先都只在其中一間購買,現在是三間跑來跑去,也學著得時刻注意特價消息以及保存期限的問題。自營的是小店,可以和店員有很好的互動,像是巷口的柑仔店。由於我的飲食來源都是從這些店裡買來自己料理為主,學校的聚餐以及不時的派對都可以提供給我想像不到的美食 因此,我可在食物上是比較不注重「美味與否」的態度。進到超市就挑選單價比較低的蔬果,偶爾也會購買肉類回來處理。小電鍋成為非常重要的料理工具。到目前為止,代表作是雞湯吧?對我而言,就是把料備好,放入電鍋按下開關就可以回到房間處理自己的事情,直到聽見聲響再去查看有沒有什麼要二次處理的部份。早餐是麵包,或是修女和我分享的貝果,把牛奶加熱與麥片一起吃。除此之外,每天都盡量讓自己有吃到水果,大概就是我一天的飲食了。 (啊,別忘了數不盡的巧克力。)
我到過市中心幾次,也和當地的台灣人學生團體有一些連結,但是仍對於這個地區很難產生連結,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屬於這裡的。我常常覺得很孤單,但也就是一個人可以來去不同的地方。我來這不就是要來學習的嗎?管什麼孤單啊?
.在學習的面向
這個學期修了四門課,先前已經有提及。
對我而言,最大的挑戰仍是要在短時間裡面的大量閱讀,以及要能表達自己的想法,在言說與文字裡面呈現一直是項挑戰。從一開始投入十分痛苦,到向其他學長姊們請教怎麼面對這些可能一輩子都讀不完的文字,到後來比較知道有智慧地閱讀(intellectual reading)的方式來進行,否則四門課對於我而言實在太困難了,這是我頭一次在非華文語系的國家生存與求學,是太挑戰了。
論文寫作課可能是閱讀最少的一門課,也或許過去已經上過論文寫作的課程,所以要處理的是這間學校的要求,引用格式是AAR/SBL或是芝加哥大學16版。並且怎麼樣才是有意義能支持論點的寫作方式,對我來說要把一些文件用英文表達是項挑戰,但是該可以透過持續地練習得到一些進步。我需要多寫一點,把論文在寒假與J-term完成。
酷兒神學的學習,在讀物的份量上實在是非常地多。但是內容總是很合口味與挑戰過去所以為的刻板印象,過去所打造的(如果有的話)是現在要被突破的盲點,而我常常在閱讀或是老師與同學的回應中,看見自己的不足以及表達上可以改進的部份。
女性主義釋經,這課按照了比較系統神學的架構擬了課程的內容並依序進行。兩位老師該都是寶,因此每週的讀物也是多到我印出來讀都不來及消化,剛這些都還沒有包括建議的延伸材料。
而電子資料的使用也是在學習上的挑戰。
這兩門課除了紙本的必購書單之外,有大量的電子資料。一方面省下了我購書的費用,但是,另一方面就需要習慣在電腦上讀並記錄摘要。但是,有一些資料的掃描品質不高,讓我得印出來看才不會因為螢幕的解析度問題無法辦識字體,這或許是英文系同學不會有的困擾,但對我而言,字字重要。
後基督徒神學,對我來說是最為挑戰的一門課。除了一開始有幾篇的電子資料之外,其他的讀物都是紙本的書,每個星期要讀完一本,理論上啦,我很心虛,常常不能讀完整本,有時也僅只能讀完部份的章節就已經投降了。大部份的讀物的原著是法文,因此在譯成英文時仍會有一些關鍵字是用法文寫著的,有些譯者在前言就交待了這些字詞很難在英文找到合適的對應單字,其中一本Nancy的作品,有一整章是英法對照。我的同學有些人對於法文的閱讀完全不是問題,因此他們的分享都很超文本地開展著。對我而言,實在是嚇死我了!我真懷疑能不能通過這科的評鑑。下次若又遇見這種有一半的同學是博班的課,一定要考慮再三才行。
學校的語言中心提供了編修作業的服務,也因此和其中一位博班的學姊建立了關係。我也從他的協助中修正我寫東西的習慣。若比較期中到期末的作業情況,或許我被調校地比較好了一些,不用像一開始的時候通篇不知道該怎麼改起,而現在可能有一整段都沒有被挑出問題來。
這位學姊過去的學習歷程也非常精彩,哈佛與范堡都拿過學位。也因此這讓我也詢問了其他讀博班的同學們是如何做這樣子的選擇的。「在這裡,我可以做任何我想要做的東西。」「這間學校一直享有自由派神學領先者的名聲。」「在我的教派裡,這間學校有很好的評比。」大概是我得到最多重疊的回答。
我似乎不如其他同學們投入在學習上 (但是我也很難從其他人的回應裡面知道他們是有多投入在學習上),也常有自己是不是太混了,沒有學到什麼東西或是學的不夠多?在這裡混時間嗎?能不能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學習?這幾個聲音常常在我的腦子裡面繞來繞去。特別是在整理申請學校的文件時,往往都讓我覺得:我知道的東西也太少了,要生出個什麼像樣的東西真是困難。也因此,總是有很大的挫折感壓在身上。我覺得這也和在學習上一直沒有找到「同伴」的關係,先前在台南神學院的時候,撐過了一年級的時間,到了二年級開始有比較能一起討論的同伴之後,似乎「比較不孤單」。我一直在這樣的情緒裡面打轉,也因此找上了芝大的台灣學生會想要有所連結,也到了另一間神學院去留字條給疑似是台灣的學生,表明希望可以有一起討論神學的機會。但是,學生會裡沒有學神學的,字條也沒有得到回應。而宿舍裡有一些中國學生,但是我就是很困難和他們有互動,也一直沒有被納入他們的圈子裡面。
學習沒有同伴,實在是很可怕的事情。
論文的方向,我認為在這個學位的要求並沒有想像中的高。這個學位被設定為「向進深研究預備」因此營造的是一個可以讓有意者探索自己的方向,並讓學校明白潛力是什麼,一方面也是讓自己知道有幾兩重。我自己可能是肚子又多了幾吋之外,其他的實在不怎麼樣。也常常覺得我是不是要多選些課,多待一些時間才有辦法「進深」學習啊?否則我現在寫出來的東西該非常像是基礎教育裡面的產物,不論是在用字或是意思的表達上都是(這也是我看Nancy與達理達英文作品的困難,我搞不清楚他們在玩怎麼樣的文字意指上的遊戲)。我自己對於是否能在博班裡面有好的學習,也不是很有信心,需要再多加油才行。
.對於自己的反省
自從離開台北到台南讀書之後,其實現在看來是進入到另一種自我探詢的階段。
離開了待很久的教會,雖然在讀神學院的時候,仍有機會回到那該群體裡參與一些活動,網路工具也都能有些互動,但隨著時間的拉長熟悉的人離開,這關係就變化地非常快速。除非我要所有堅持,否則大概不會被認為是教會的一份子。這也從仍在台南讀書時,與教會之間的互動關係裡反映出來。在聖誕節的感受最為明顯,當其他的同學有自己母會與中會的牧師或長老來關懷他們,帶著去吃飯,收到禮物。然後,我就會自己去吃頓好一點的,像是有人來關心我一樣。這樣說可能也是過頭了點,我仍有每個學期領到教會的成績優良助學金,幸好我成績沒有太差嗎?不然這連結可能斷的更快。在教會中的哪些人會在乎我的學習情況呢?不過,這似乎也只是反應著教會長期以來的狀態,「離開了」就不再是「我們的人」。所以,當我要從道碩畢業時,沒有教會的人來關心我未來要做些什麼事奉,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才是。我一直想提醒與建議如何有神學裝備的教會機制,不過現在看來雖然好像有一些樣子被發展著,不過似乎仍不太樂觀。
和媽媽的互動,常讓我有種被提醒以及頓悟的感受。不論是在生活與學習的當中,更多是發現自己的限制:在互動上的、在情感交換上的都是。他非常地愛我以及願意包容我的種種缺點。
在許多老師的協助下申請上了目前的學校,在修了一門線上課之後,本來想仍待在台灣,把剩下的課慢慢多修一些,等真覺得準備好了再來美國。但是,這樣想法在受到與交往對象分手的打擊、同學們紛紛在不同地方服事、對於改變基督教環境的無力,覺得自己實在是一無是處,再「虛耗下去」大概也弄不出個什麼東西。就這樣展開了申請到美國的總總程序。
這當中也反應出,我的選擇以及人際互動的狀態。
向指導老師告別時,被很用心地提醒了許多事情與鼓勵,滿滿的筆記離開。一群神學院的以及在不同場合認識的朋友組了個通訊軟體的加油群組,在我沒有使用臉書的那段時間發揮了很強大的聆聽與鼓勵的功能。在搭機前,我們一起到了高雄學姊的住處待了一晚,並在機場送別。過去在香港實習的教會與認識的朋友,在實習教會牧師的召集下募了一筆錢並很快就匯到我的入頭裡面。我看著那張大家填寫的金額表格以及簡單的幾句鼓勵的話,都讓我非常地感動。也因此,當自以為的母會遲沒有什麼反應時,就會越發讓我覺得:我真的什麼也不是。當然,沒有人需要替我做些什麼事,意料之外的東西才能稱之為「恩典」。
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我正走在一個和以往不同的群體與方向,也從當中感受到人情冷暖與上帝的帶領。未來仍要靠自己開創。
那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除了在人際互動上我先天的難以信任他人與過於敏感的困難之外,對他人犯錯的零容忍是不是仍在發揮著明確的影響力?……
可能是昨晚的酒喝多了,現在是上午 7:00。窗外有一些聲響,是清潔的車子以及早起的鳥兒們在對話的聲音。今天,我要去唐人街走走逛逛,並且思考我寒假的種種。
這是第一部份。

(圖為神學院舊址,一樓的空間,現在是一間小的會議室。彩繪玻璃仍留著,外頭是非常神奇的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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